“你是说……他们会逃跑？”
方胜利瞪大了眼睛，声音都变了。
“嗯。”
周卫国点了点头，“我在路上就听到消息了，孙元良带着队伍偷偷往下关方向溜了。”
“不可能！他可是校长面前的红人，怎么会临阵脱逃呢？”
方胜利觉得这话荒谬至极。
就在这时，传令兵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。
“报告！司令部有紧急电报！”
“念！”
“命令 522团即刻撤离栖霞山阵地，撤回金陵城待命！”
“收到。”
周卫国神色镇定，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。
“真的让我们撤啊？”
方胜利心里一沉，终于有点相信周卫国之前说的话了。
“就这么走了，金陵肯定保不住了……”
他闭上眼睛，声音干涩，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。
周卫国没有反驳。事实摆在眼前，谁也无法改变。
徐虎站在一旁，拳头紧紧握着。打了这么长时间的仗，就这么灰溜溜地撤了，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。
“行了。”
周卫国抬头看了看天，“军令如山，服从命令是咱们军人的本分。再说了，进了城就不能打鬼子了吗？金陵城这么大，小鬼子想一口吞下，没那么容易。”
他嘴角微微上扬，露出一丝冷笑。
方胜利猛地睁开眼睛——只要还能继续战斗，就不算失败。他可不想像丧家之犬一样夹着尾巴逃跑。
然而徐虎依旧满脸困惑，忍不住追问道：“团座，既然明知道守不住，为啥还要硬撑着？这白白搭上几万人的性命，到底图什么呢？”
没错，大家又不是不懂事理，明明是死路一条，为何还要往里冲？
“撤？往哪儿撤？”
周卫国冷笑一声，“下关那边有宋希濂带着三十六师守着，你觉得能走得掉吗？只要一道命令下来，谁都别想挪动分毫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上头根本就没打算让我们活下去？”
方胜利脑子转得快，一下子就明白了周卫国的意思，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。
“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。”
周卫国神色冰冷地说道，“有些人能撤，有些人不能撤。像咱们这种嫡系部队，想走没人会阻拦。但那些杂牌军的兄弟们呢？一旦城门关闭，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。”
稍稍停顿了一下，他又压低声音说道：“但咱们多坚守一天，就能给老百姓多争取一条生路。打仗本就是我们当兵的职责所在，总不能让老百姓跟着我们一起送命吧。”
这番话传进方胜利的耳中，他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突然挺直了腰杆。
“卫国，我方胜利别的不敢说大话，但对于‘死’这个字，从来就没怕过。只要你一句话，没有命令，我绝对不会后退一步。”
“好兄弟。”
周卫国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，随后转头开始安排：“一会儿你带着伤员先走，把队伍组织好。徐虎带着警卫排负责断后，跟我一起殿后，咱们城里见。”
“我……”
方胜利还想争辩，却被周卫国抬手制止了。
“别再说了，难道你信不过我？就凭那群小鬼子，还想抓住我？他们还不够格。”
方胜利嘴唇动了动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。“那你……一定要保重，金陵城里见。”
日军刚刚被击退，短时间内不会再次发起进攻，趁着这个间隙撤离是最稳妥的选择。
很快，一行人就进入了金陵城。
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心里堵得慌：街道上挤满了人，老百姓们惊慌失措地四处奔逃，而那些溃败的士兵们则在打砸店铺，抢夺财物，妄图趁着这混乱的局势捞上一笔后赶紧逃走。
“有动静！”
徐虎的耳朵最为灵敏，立刻察觉到脚步声有些异常。
警卫排的战士们瞬间拉动枪栓，子弹上膛，进入高度戒备状态。
“兄弟们快点！往这边走！”
一个沙哑的声音传来，带着浓重的广东口音。
紧接着，一群衣衫褴褛的士兵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。他们手里握着老旧的步枪，有的人背上还插着大刀或者长矛，跌跌撞撞地朝着这边跑来。
“粤军？是八十三军的人？”
周卫国一眼就看到了他们头上戴着的法式钢盔，心中不禁一惊。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从南边来的队伍。
“拦住他们，问清楚前面是什么情况。”
周卫国果断下令。
“站住！你们是……”
一名战士刚开口询问，突然“砰砰”
几声枪响，打破了空气的宁静！
在这千钧一发之际，周卫国猛地一把将那名战士拽了回来，差一点他就性命不保。
“他娘的！居然敢向自己人开枪？干他们！”
警卫排的战士们瞬间炸开了锅，若不是周卫国拼命阻拦，他们早就开枪还击了。
“长官……好像是误会了，他们应该是友军吧？”
对面传来一句带着颤抖的话语。
“怎么可能？枪法这么准？打鬼子的时候没见你们这么厉害，打起自己人来倒是一枪一个准？”
那个带着粤语口音的男人叫嚷起来，语气中满是恼怒与恐惧。
“混账东西！谁让你们开枪的？你们是哪个单位的？”
周卫国向前跨出一步，声音冷得如同冰块，必须立刻控制住眼前的局面。“糟了！是德械部队？还是中央军的人？这下可麻烦了！”
看到周卫国身上那套整齐笔挺的军装，以及衣领上闪闪发光的军衔，这伙人瞬间僵在了原地。
尤其是刚才开枪的那个士兵，脸色变得煞白，嘴里不停地哆嗦着：
“这可怎么办……这可怎么办啊……”
“你们是八十三军的？跑到这儿来干什么？”
周卫国眉头紧皱，声音冰冷刺骨。
听到这话，那群人条件反射般地“唰”
一下站直了身子。领头的少尉跌跌撞撞地走上前，抬手敬了个礼，动作差点没稳住。
“报告长官！我是八十三军一五六师的林译，少尉军衔！现在奉命向后撤退！请长官指示！”
“向后撤退？”
周卫国眯起眼睛，紧紧盯着他，“我记得一五六师应该守在光华门到通济门那段城墙吧？”
